第28章 古国邪云·佛头
此时,黑脸将军正在桥这边来回踱着步,看上去很焦急的样子,一边喃喃说道:“莱安公主并没有告知还有石桥要过啊,也不知这上面有没有机关,这到底是过,还是不过呢?”
一旁的瘦高个见状,迟疑了下,俯身在黑脸将军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。炎熠和程阳距离隔得有点远,并没有听到说的内容。
只见黑脸将军皱着眉看了看直起身子的瘦高个,之后思索了一番,就走到那个身材稍胖的将领前说:“王成,你去打个头阵,你身手不错,应该没什么问题。”
胖将领一愣,眼睛狠狠地瞪了瘦高个一眼,瘦高个心虚地把脸转开。胖将领心想着:“这桥上有机关还让我上,这不摆明要我送死嘛。”这边心有不甘但又不敢违抗命令,只得抽出佩刀在桥边站定,踌躇地一步步向桥上走去。
脚踩在桥面细小的沙砾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,周围十分安静,只有他的脚步声回响在石穴中。提心吊胆地走了几步之后,见没有什么事情发生,总归还算安全,胖将领摸了摸胸腔还在跳的心脏,舒了一口气,转身就招呼桥边的两人,“王将军,这桥上似乎没什么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胖将领就整个人僵在那,双眼瞪得老大看着前方,然后脸上、胳膊上、身上都出现了极细的血痕。随着“机……关……”最后两个字从胖将领口中冒出来,他的身子也像刀切豆腐一样,瞬间变成了一坨坨的肉块。
黑脸将军大惊,眸色也是紧了紧。一旁的瘦高个看到这,更是吓得坐到了地上,双腿不停地筛糠,手指着桥上的肉块颤抖地说:“王成,王成,他……”
躲在小门处的两人也将刚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,程阳撞了撞炎熠,小声道:“你说桥上有什么东西啊?这看似空荡荡的桥面,怎么人一走上去就像被切割机切过一样全散架了?”
炎熠耸耸肩,“鬼知道是什么东西,这个密室机关重重,从前面瓷缸里的东西到现在桥上的机关,哪一个都不好对付,也亏了这个萨满花这么多心思去建造这个密室来保护圣物。”
程阳瞥了瞥嘴,“我觉得和海神殿的机关比,还是差了些。”
炎熠冷哼一声,“那就看我们俩是不是也能活着出去吧。”
两人当下不再说话,重新看着桥面的两人。
王将军立在一边,还在为刚才那幕沉思着,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。之前吓到坐在地上的瘦高个此时已爬了起来,也许是心中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,他竟趁着王将军不备,一步一步地向后挪去。
“李一,你准备去哪?”王将军低声一吼。
瘦高个闻言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哭丧着说道:“这桥上必然有机关,你要是让我上去,我肯定有去无回。家里还有八十岁的母亲,我死了她连送终的人都没有,将军开恩啊。”
王将军冷笑一声,“你怂恿我让王成上桥时,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瘦高个有些语塞,“我总以为王成身手不错,说不定就能躲过机关,哪知他一上桥,就……”剩下的话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。
王将军转过身,走向瘦高个,边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李一啊,这圣物钥珠就在桥对面的房间中,我们已经走到这,再打退堂鼓,是不是太功亏一篑了?”
他又顿了一顿,说:“我们武派的人皆忠肝义胆,你和王成今日夺取圣物有功,就算死了也会有嘉奖,你们的家属我一定会派人好好照顾,你不用有后顾之忧。”
瘦高个一听还是要他上桥,趁王将军不备就抓了一把尘土撒向他的眼睛,赶忙向后跑去。说时迟,那时快,王将军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匕首,只是一挥,瘦高个就应声而倒。人是没死,只是受了伤,此时正抱住王将军的大腿哀嚎。
王将军几步上前,拎着瘦高个的衣领就往桥边拖,靠近桥面,更是一把抓住瘦高个的腰肢,举过头顶,像丢掷货物一样将其朝桥上丢去。
瘦高个被重重地摔在了桥面上,吃力地爬起。他惊恐的情绪还没缓过来,还想张口说些什么,嘴刚动了动,整个人表情就一僵。察觉到身体异样的他,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,接着和之前的王成一样身上出现极细的血痕,哗啦一下,下一秒就变成一堆肉块瘫在地上。
“这两个兵都死了,只剩他一个人,他怎么过桥?”程阳不住地小声嘀咕道。
炎熠也是疑惑,“除非瘦高个的死对过桥有用,否则,的确没有必要再牺牲一人。”当下也是紧了紧眉毛,目不转睛地看着桥边的人。
王将军对于瘦高个的死似乎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之色,他拍了拍手掌,走上前两步,身子微倾,眼睛眯成一条缝,表情严肃,细细地端详着面前空荡荡的地方。
几秒钟后,他忽然仰天大笑,“果然是这样。文派这些杂碎,竟然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,不过你们还是太小看我了,这天蛹丝我还是略有耳闻的。”说着便将自己的佩刀连刀鞘一同取下,平行握于自己右手手掌,朝前伸去。
他的动作极其缓慢,待伸了一段距离后,将刀直立于地上,将地上被分割得已经分不出是王成还是李一的肢体肉块,一点点回拨到自己脚边,然后和之前伸进去那般一样,将刀重新紧贴手腕,又慢慢抽回来。
接着,他放下佩刀,也不管血污,抱起脚边的肉块就往前扔去。撕拉一下,残骸被切成更小的肉块掉落地上。
王将军又重新把佩刀拿起,像上次一样探进去把肉块拨回,又拾起肉块向前掷去,如此反复了几次。
一旁的程阳捏了捏下巴,似乎看出一点门道,说道:“他是在用这个办法确定机关的位置?”
炎熠点点头,“我想我猜到桥上有什么了。”程阳一挑眉,看着炎熠,一副我等你高见的模样。
炎熠一笑,“你注意到没,那个王将军每次都是把肉块丢向相同的区域,而那些肉块也是在空中某个固定的地方被切割开来,就像那处放着一把看不见的刀。我开始猜测桥上会不会有隐形的刀刃,直到他刚才提到一样东西,天蛹丝!
“听名字就是一种丝线,所以,我大胆地猜想了一下,这种丝线会不会极其锋利坚韧,锋利到轻易就割断人的身体,而那座桥上正被那种丝线布了一张网。”
程阳被说得愣了一下,转念一想说道:“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王将军反复地丢掷着肉块有用么?因为这样也只能确定丝线大致的位置,毕竟丝线极细,且又透明,肉块切割,掉在地上,他就又看不见了,难道凭空记忆丝线的位置?”
炎熠摇摇头,“他看得见。他每丢一次肉块都要停下来眯着眼端详,不是在凭空记忆丝线的位置,而是在看,丝线上是不是沾染上了血迹。”
程阳一拍大腿,“对啊,让丝线沾上血迹,就能看得见了。想不到这王将军还挺聪明的。”
两人对话完,重新看向桥边的人。
只见王将军已不再丢掷肉块,而是开始解身上厚重的铠甲,活动了下筋骨。他在桥边站定,舒了一口气,就抬腿向前迈去,仿佛跨过某样东西般。那只脚刚落地,就俯下身子侧身而过,待整个身躯都过去了,再将剩下那条腿缩了进来,接着原地转身,蹲下绕开头顶的某处向前爬去。
这一走一顿虽然极为缓慢,但也的确躲过了一处处的机关。
眼看马上就要到桥的对面了,他脚下缩回的动作稍稍快了点,脚跟触到了丝线,撕拉一下,鞋跟连带脚跟一起被切下,鲜血顿时冒了出来。王将军瞬间被痛感刺激得失去了平衡,身体竟向侧边倒去。
他腾出一只手撑地,不想又触到丝线,手腕被齐齐切下。“啊”,王将军发出一声惨叫,忙稳定住身子,将脚慢慢地收回,再忍痛绕过最后一根丝线,这才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,呻吟起来。
过了一会儿,王将军缓了口气,扯下身上的布衣包裹住断手,又撕下一块破布包扎好脚上的伤,抹了一把头上渗出的密密细汗,就往里面的房间奔去。
两人看王将军已经走远,这才从小门处窜了出来。来到了石桥边,只见石桥上的桥面上还丢着王成和李一的残骸,而空中横着一些细细的丝线,杂乱得如同一张网似的盖在桥中,隐隐透露出血的红色。
程阳捡起地上一块王将军脱下的盔甲,对准那红线就扔了过去。几乎没有阻碍的,盔甲瞬间就被割成了两半。程阳瞪大眼睛看着盔甲落地,不由说道:“这丝真是比激光还要厉害啊。”
炎熠在一旁观察着丝线的布局,准备找一处空隙比较大的地方通过,比对了几个地方之后,最终选定了一处,对程阳挥挥手,“我们走这边,这边的丝线没那么密集。”
两人也活动活动了筋骨,尽量使得身体柔韧一点,学着王将军的样,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去。两人有惊无险地走到桥中间,刚准备抬起脚迈过下一处丝线,炎熠忽然身子一斜,就往旁边倒去,程阳手快一把拽住炎熠,还不住地骂道:“你这是想寻死吗?”
炎熠也是皱了皱眉,瞅了瞅鞋底,“踩着那些烂肉了,不注意脚下一滑。”
程阳看了看地面,索性趁着两人站立的地方空隙较大,把那些残骸肉块一并踢到石桥下面,免得两人再踩到打滑,接着又清了清鞋底,这才继续前行。
很快,两人就顺利通过石桥,没有丝毫停歇就往里赶去,不久就又看到了前面的王将军。
两人跟着王将军走进这最后的房间,据他刚才的话所言,圣物就在这间房里。
只见这间房间比其他的洞穴房间都要大,中间是一座呈梯型的圆台,旁边设有台阶通到顶端,两人进来的时候,王将军已经登上台阶且快要到达最高处。梯形圆台的斜坡位置设有许多烛台,但依旧没能把房间照得有多明亮,而且没来由的,程阳还感到一阵阵阴冷。
程阳抖了抖身子,驱赶走这阵莫名的寒冷,看了看上端的王将军,刚准备沿着台阶往上走去,就被炎熠一挡。炎熠指了指地上,程阳一愣,定睛一看,原来除了王将军血色的脚印以外,台阶的表面还洒上了一层黄色的粉末,很显然的,王将军并未留意到,踩着粉末就上去了。
炎熠让程阳绕过粉末从旁边上去。程阳点点头,心里思索道:“谨慎优先,不知名的东西少挨为妙。”
两人沿着台阶的边角走了上去,在接近顶端的地方停下,身子躲在暗处,只探出半个头张望着圆台上面的情况。
只见圆台顶端只有一尊佛头雕像,但怪异的是,雕像只有一颗硕大的头,没有身子。那颗佛头呈椭圆,狭长的眼睛,嘴角微翘,看模样倒是目慈面善,佛头微微倾斜,面朝下方,彷佛盯着下面放置的东西。
在佛头的中央还有一个黑洞,黑洞中冒出很多黑色的细丝,那黑丝从佛头头顶垂下,贴在面颊两边,尤如人的头发一般,再配上佛脸那看似慈善的表情,怎么看都有种说不出的诡异。
在佛头的正下方,也就是他眼睛盯着的位置,放了一个莲花台,莲花台的中间有一盏小烛灯,发出微黄的光亮。由于有外围一圈黑丝如帷幔一样遮住,圆台外的两人看那莲花台上的景象就像雾里看花一般影影绰绰,不是十分的清楚。
再看一旁的王将军,他低头思索了一番,就在身上摸索着什么,不一会儿,就从身上摸出一小截树枝。
程阳一愣,不由地说道:“这和我之前在装有瓷缸的房间里踩断的很像啊。”
炎熠奇怪地看了程阳一眼,“树枝不都差不多,还有什么像不像的。”
程阳摇摇头,“我当时可是把它捡起来仔细看过的,我记得那截枝干没什么特别,但它长着紫色的叶子。你看王将军手里那根,也长有紫色的叶子。”
“那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,他们本就通过了瓷缸那个房间,是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也不为怪啊。”炎熠说着。
程阳想想也是,于是继续看向圆台。
王将军拿出树枝后,又从身上找出一个火褶子,弄出明火后就将树枝点燃。一阵奇异的清香扩散开来,也飘到了圆台外,程阳嗅了嗅,忽然说道:“这个王将军一定在瓷缸的那个房里也燃过这树枝。”
炎熠一侧头,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还记得那个房间的气味吗?那么怪异,臭气熏天还夹杂着香味,当时其中的香味就是和现在一样。”
“你确定?”炎熠问道。
“嗯,确定。”程阳肯定地点了点头,“对于气味我的鼻子还是很灵的,我猜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烧这种树枝。进来的时候我们也看到了,瓷缸里肯定有什么怪物的,他们之所以躲在缸子里不出来,会不会就是因为之前他们燃了这种树枝而发出了这种香味?”
“呃,还真有这个可能。”炎熠也赞同道,“毕竟他们有莱安公主的指示,知道的也比我们多,断然不会好好地燃树枝玩。”
程阳咧嘴一笑,“待会儿抢圣物的时候,在他身上搜一搜,拿一些,说不定返回的路上用得着。”
“什么人?”也许是两人讲话的声音大了点,些许被王将军听到了,王将军大吼一声,吓得两人立马缩回头闭上嘴。
周围再一次一片安静,“难道是我听错了?”王将军查看了四周并未发现异样,喃喃地说道,这才拿起燃着的树枝往莲花台走去。
圆台外两人见没被发现,又接着探出身子察看。
只见王将军走近莲花台,伸手将树枝往前晃了晃。奇怪的一幕出现了,那黑色的发丝皆向两边靠去,对那树枝唯恐避之不及,而莲花台也终于露出了清晰的一角。原来在中间小烛灯的上方还有一个黑色的金属支架,支架上放的正是炎熠和程阳日思夜想的四角香炉。
王将军将香炉取下,拿在手里细细端详,感叹道:“没想到我武派也有掌握圣物的一天。”说罢笑了一笑,转身就准备返回,忽然脚下一滞,俯身低头观看,不由得脸色一变。
原来那发丝虽在上端避开树枝,却在下端的位置缠住了他的双脚,王将军踉跄一下坐倒在地,香炉也滚到一旁,他顾不上去捡香炉,忙将手上的树枝对准脚边的发丝晃了晃,可奇怪的是,刚还对其避之不及的头发现在却丝毫没有反应。
此时,佛头头顶里的黑洞涌出来的黑发越来越多,一点点蔓延生长着,靠近王将军,和之前就缠在脚上的发丝绞合在一起。看着发丝层层叠叠地缠绕在自己身上,双脚已经淹没其中,王某大骇,抓起佩刀就往发堆砍去。
谁料没砍几下,黑色的丝线竟缠上佩刀,顺着刀身蜿蜒着向上爬来,吓得王某连佩刀都丢进了发堆。看着黑丝越来越多,脚腕处的发丝已经爬到了大腿处,王某似乎已想不出别的办法,竟徒手去扯,妄想用蛮力扯开发丝。
黑丝很快缠上了他的手,包括他那支断掌。“啊”,王某惨叫一声,倒在地上,用仅存的力气向圆台外围爬去,但身后的发丝却在此时收紧,又将其拖回莲花台旁边。
炎熠看准时机,一个箭步从台阶冲了上来,拾起落在一边的香炉,略带同情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王将军。此时的他周身已被发丝缠住,只剩一张脸还依稀可辨。
见到来人,王将军缓缓向炎熠伸出手,张了张嘴,“救……”我字还没有说出,黑色的发丝就如同密麻的蚯蚓般覆盖住他最后的面容。
炎熠没有迟疑,拿了香炉就和程阳往下跑。由于不知道这发丝会不会无限生长,要是它感应到圣物被取走,直接从圆台上蔓延下来,那就糟了。现在,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