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古国邪云·日祭
送走店老板,程阳舒了口气,“这下我们不用担心钱财不够了,可以免费吃喝了。”
炎熠笑着拍了拍程阳的肩,“你还真是福将啊,随便被个虫子一咬,都能套出这么多有用的信息。”
程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,“那可是用我鲜嫩的血肉换来的。”
程阳一想,又接着说道:“现在已经知道钥珠在玄华寺了,我们是不是要去打探一下?”
炎熠微微低首,“去肯定是要去的,问题是我们是直接去盗取,还是先去探一下地形。”
“当然是后者!”程阳大叫着,“你没听店老板说嘛,他们竟然用虫子的体液为染料给自己刻纹身,想想我就起鸡皮疙瘩。还有海神殿里我们遇到的那些机关,那些妖孽,这整个四神国都诡异得很,直接去偷,那个寺庙里藏着什么我们都不知道,说不定刚迈脚进去就掉到敌人的陷阱里去了。”
炎熠皱眉摆摆手,“说的太夸张了。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,那我们还是明早先去探探再说吧。”
第二天,两人起了个大早,向店老板问了去玄华寺的路,就直奔而去了。
玄华寺坐落在城郊较偏僻的地方,周围有很多茂密的树木,古刹躲在层层叠叠的绿叶后面,只露出顶上一角的金砖红瓦,从下往上看去,极为肃穆。沿途设有许多石阶,两人沿着石阶一路狂奔,却发现沿途的人越来越多,待走到寺庙的跟前,人已经多得两人无法再往前迈步,想必都是来参拜钥珠的民众。
“终于知道为什么店老板说我们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了。这阵势,快挤成人干了。”程阳被挤得头昏眼花,埋怨地说道。
炎熠拽着程阳走到一处人流较少的地势,程阳喘着气,摇摇头,“这民众的热情真是太大了。”说着瞥了瞥黑压压的人群,他忽然一愣,站立起身子指着前方说道,“哎,不对啊,怎么人都好像聚集在外面,寺庙里面空空荡荡的,没有一个人?”
听程阳一说,炎熠这也才发现,寺庙的入口处有重兵把守,所有的人都被围挡在外面,并没有放民众进去,如同封锁了般。
“怎么回事?难道钥珠不再给人祭拜了么?”炎熠说道。
仿佛听到了两人的对话,旁边一个穿着稍华贵的年轻人说道:“里面莱安公主正在参拜钥珠,所以才不让一般百姓进入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两人点了点头。
不久,果然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从里面出来,只见她体态婀娜,标准的瓜子脸,大大的杏仁眼,虽然周身都是女子的装扮,却隐隐透出一丝男子该有的英气。底下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,莱安公主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下台阶,一辆马车被牵了过来。
莱安正准备乘马车离去,忽然身形一滞,抬头看向上方。原来树上不知何时窜上了一只花猫,正战战兢兢地站在树干上喵喵直叫。花猫脚下忽然一踏空,从树上摔下,莱安轻轻用手一托,就接住了花猫。
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见状,也不顾士兵的拦阻,从身下钻了过去,惊慌地一把跪在莱安面前,小声地说道:“公主殿下,这只猫是我的,请、请不要责罚它。”
莱安眼神微眯,也不回答,任由女孩跪在跟前,抬头扫过黑压压的民众,出声道:“这孩子的父母在哪儿?”
话音刚落,就见一个衣着邋遢的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,跪在跟前,微微颤颤地说:“小人管教女儿无方,惊扰了公主,请公主恕罪。”
莱安俯下身子,把猫交予女孩手中,又拍了拍她的额头,微笑着说:“下次看紧点,别再让它跑了。”
女孩见公主并没有降罪,不由得破涕而笑。莱安扬了扬手,示意她退下,男子就抓起女孩的手准备离去。
又听莱安忽道:“慢,我听闻世人皆有护犊之情,连七八岁的孩童都能为袒护家猫挺身而出,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眼睁睁看女儿跑出来而在身后默不作声?再则,今日我皇族祭拜钥珠,平民百姓不得滋扰,孩提不懂礼仪尊卑,大人也不懂么?”
男子一听,本已起身又一下噗通跪了下去。莱安也不去看他,径直上了马车,丢下一句话,“拖下去,斩。再送一些钱财到这个女孩家。”就扬长而去。
“这女人真变态,看似饶恕了小孩又杀了别人的爹。”程阳站在众人中,小声地嘀咕。
就在莱安公主的马车还没走出百米,人群争相准备进入古寺去祭拜圣物之时,又一马车驶来,上面下来一个官吏。
只见官吏对着民众宣布道:“国舅有令,由于日祭就在两日后举行,恐有不轨人士对圣物不利,从今日起,玄华寺闭门封锁,不再接受外来人祭拜,如有不遵从者,杀无赦。”
命令刚宣完,玄华寺的大门就轰的一声关了起来,门前的人群吃了闭门羹虽不悦,也没有其他办法,开始渐渐散去,就听到人群中有人议论道:“这武派的刚拜完,文派就找人封了寺,这两方斗得还真是水火不容啊。”
炎熠程阳两人听后,也是无奈地笑了笑,这政治上的斗争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复杂的,只是这一场闹剧也破坏了两人探查消息的计划。
俩人回到客店一番商量,现在玄华寺被重兵把守着,又不知道钥珠的位置,盗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,只能把机会放在两日后的日祭上。
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,而日祭也终于如期举行。
这天,两人跟着拥挤的人群,向祭祀地点走去,到了目的地才傻了眼——正如店老板所说,祭祀场地在高高的祭祀台上,下面的空地都被士兵把守着,不光如此,祭台周围还拉起了高高的白色篷布,下面的民众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情况。
两人正苦恼着,程阳随意一瞅祭祀台后方高高的哨兵塔,不由得计上心来,撞了撞炎熠,在他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。
两人退出了人群,绕到了后方,趁着两名士兵不备就直接结果了他们,换上了他们的衣服登上哨兵塔。
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把祭祀台里的景象看清楚,两人刚一站定,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响了起来,一个戴着青面鬼王面具的人走进祭台,祭台上还有一些身穿华丽服饰仿佛是皇族的人在里面,他们个个席地而跪,围绕出一个圆形。
而在圆的中心,放着一个大约三米长的白色石棺,棺盖上刻有一圈圈圆形的凹槽花纹。石棺的旁边还有个一人高的石台,石台上方被一块红布遮盖住,石台的后面还放置着一块方形石块,石块上满是巨大的圆孔仿佛蜂窝一般,而在最靠边的地方,还放置着一根用木头搭置的架子。
戴着面具的人缓缓走入祭台的中央,来到石棺面前,猛地将身上的衣服一撕,露出满身的刺青。那些青色的纹身都是神兽的模样,爬满了裸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。
他猛地对着石棺跪下,双手高举,仰天面向苍天,嘴里喃喃念着听不懂的咒语,一边对着石棺跪拜,在拜了三拜之后,忽然俯下身子趴下,像只爬虫一样,四肢摆动着绕着石棺爬了一圈,接着又扭动着身躯直立着手舞足蹈起来。
“那人在干什么?”程阳皱着眉问道。
“他应该就是祭祀活动的萨满,据说萨满是人和神灵之间的中介者,他们的躯体可以成为人和神灵沟通的媒介,而现在他所跳的怪异的舞蹈,应该就是所谓与神灵对话的仪式。”炎熠边看边解释道。
两人说话的间隙,栏杆的一角被人掀开,几名士兵抬着四尊雕像缓缓走入祭台。只见那雕像有半米多高,周身黝黑,看不出是用什么金属制成,分别刻成青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的模样。士兵将四尊雕像放在石棺的四个角上,就退了出去。
鬼面人还在石棺前跳着舞,见雕像已经放定,就从随身口袋中抓了一把白色的东西握在手里,走到青龙雕像旁,一把把手中的东西抹在雕像身上。那东西滑腻腻的,像是某种油状物。接着,他如法炮制,给其他三尊雕像也抹上一样的物质。
鬼面人大手一挥,令人把后面如蜂窝状的方形石块搬到跟前,口中念念有词,手却极温柔地抚摸着石块。
惊异的一幕出现了,巨大的圆孔中出现了一对大钳子,接着是身躯还有蓝绿色的尾部,一只足足有成年男子胳膊般大小的圣皇虫从里面爬了出来。
鬼面人似乎并不害怕,在圣皇虫前伸出手,任由它爬上身体,停在自己的肩头。他雀跃地来到青龙雕像前,猛地把肩上的圣皇虫一抓,高举过头顶,大叫一声,手往两边一扯,活生生地把它撕成了两截,而那蓝绿色的尾巴也在瞬间变成了红色。
鬼面人把那前半截的身躯一丢,又掏出一把匕首,抓起已变成红色的尾巴放在青龙雕像的头顶,一刀刺下去,红色的汁液立即流到雕像的头上。
这时炎熠才看清,原来雕像的表面并不光滑,而是刻满了蛛网一般的凹痕,红色的汁液如今正顺着凹痕往身下流去,在棺盖上汇聚。
不仅如此,雕像眼部位置处的凹槽似乎做了特殊处理,其他位置的液体都顺着纹路一路往下,只有眼部的汁液越积越多,远看,就像黑色雕像亮起了一双血红的双眼,十分瘆人。
鬼面人见青龙周身都已经布满汁液,就将尾部拿到其余三尊雕像上进行浇灌。待四尊雕像都已浇满,他又在雕像前深深地一拜,之后走到一边,从一名侍者的手里拿来一矩火把,又拿起另一名侍者递上来的碗喝了一口不知名的液体,走到青龙雕像前一喷。
一个巨大的火团砸在青龙雕像上,就听到“滋”的一声,青龙身上的液体遇到高温纷纷蒸发成水汽,在雕像的周围凝结成一片淡红色的水雾,慢慢向上蒸腾。
说来也怪,一般水汽蒸发就会向四周散去,而且是没有形状的,而从这雕像上升起来的红色蒸汽却没有四下飘散,且还保持着青龙的形状,就如同从青龙身上临摹下来一般,更像是从活物身上剥下来的灵魂。
鬼面人向其他三尊雕像也喷吐火球,白虎、朱雀、玄武也升腾出红色的水雾,四只形态各异的淡红色神兽慢慢升向天空。
看到这一幕,祭台上的众人皆下地跪拜,包括围绕在周围的那几名穿着华丽的皇族在内。鬼面人先行一步站起,拿出一根如柳树枝样的枝条,沾取着已汇聚在棺盖上的红色汁液,并把它们洒向那几名皇族人士。那几人还跪在地上,此时却是已经将半边的衣服退下,露出刻有刺青的胳膊。
皮肤一沾染上洒过来的汁液,就像遇到强酸性的液体般灼烧起了一股青烟,但很快,液体就渗进了身体里面。
“他们这又是在干嘛?看那几人的表情似乎很痛苦。”程阳说着,眼睛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祭台。
“不知道,不过从那个萨满之前的动作我猜想,他把圣皇虫的汁液流满雕像的全身在棺盖处汇聚,可能是在隐喻那些红色汁液是神兽的血液,现在又洒给那些皇族,可能是在给他们洗礼吧。”炎熠侧过头对程阳说道。
忽然,程阳脸色一变,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,忙喊道:“你看那是什么!”
炎熠忙回头去看,只见之前被洒上汁液的皇族人士,此时体型正在一点点长大,手上的肌肉也变得异常强壮,身后的背脊上长出了细细的绒毛,面容也变得狰狞,甚至长出了獠牙,最后变成了一个身高近三米的如狼人般的怪兽。
中间的鬼面人将柳条一收,看了看四周已然变身成怪物的皇族,仰天大喊。这次他念的不是难懂的咒语,而是炎熠两人也能听懂的白话。
“记住你们的神力是被谁所赐,记住你们的国家是被谁庇佑。无上至高的四神啊,我们将永远追随您的左右。”
“无上至高的四神啊,我们将永远追随您的左右。”以下的众人反复重复着鬼面人的话。
鬼面人似乎很满意,在呼喊声中围着众人绕了一圈,回到原地后,他又对着众人说了几句煽动的话,没过多久,他们又从野兽的样子回到了人类的形态。
“店老板说过,用圣皇虫刻过刺青的皇族身体会变得异常强壮,难道所谓的强壮,指的就是这个?”程阳不由地说道。
炎熠蹙了蹙眉,“看情况应该是了,有了这些会变身的兽人,这下要拿到钥珠更难了。”
鬼面人看大家已恢复,招来身边的侍者,小声地附耳说了几句话,侍者便退下了。不一会儿,侍者就领着四名赤身裸体的人进入祭台,那几人皆披头散发,身上布满伤痕且被锁链拷着。
炎熠推了推程阳,“注意到没,他们身上没有刺青。”
程阳也是一愣,“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本国的居民。”
炎熠点点头。
“记得春华说过,如被他们发现有外族人混入国内,会把他们直接如牲畜般宰杀。那现在这些人被赶入祭台,难道是……”剩下的话程阳没有说下去,但也基本猜到了这些人的下场。
炎熠神情凝重地盯着祭台上的一举一动,只见鬼面人令人把最旁边的木架移到中央,又令人把这几名赤身裸体的人绑在木架之上。
似乎隐隐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,那些人个个面露惊恐之色,有的甚至向旁边的皇族跪地求饶。但四周的人皆面无表情,冷漠地看着这些人无力地挣扎、哭喊,一点点被绑在架子上。
一矩火把送到鬼面人手中,他没有丝毫迟疑的丢进了架子下面的木堆里。“轰”的一声,火焰燃起,炙烤起绑在上面的人。鬼面人往燃着的木架前一坐,摇头晃脑着唱起听不懂的歌谣,和后面木架上的惨叫声、哭喊声混合在一起,传向四周。
很快,哭喊的声音就黯淡了下去,只剩下鬼面人隐涩的歌谣还在继续。不知过了多久,一股股焦臭味传来,鬼面人这才回头一看,之前还鲜活的生命,此时已变成一具具乌黑的焦炭,漆黑的脸上还隐约定格着死前惊恐的表情。
一名侍者走到鬼面人旁边,低首小声请示着什么,只见鬼面人点了点头,就自顾站起身,向石棺后面覆盖有红布的石台走去。与此同时,几名侍者已把中间的石棺打开,并把木架上的尸体悉数解下,一具具放入石棺,又重新盖好棺盖。
听到身后棺盖重新放下的声音,鬼面人郑重地握起石台,转过身,一步一顿地走到石棺前。他大手一挥,旁边的侍者扯下高高的白色蓬布,整个祭台立马展现在脚下数以千计的民众眼前。
鬼面人扫了一眼四周,周围鸦雀无声,他将石台高举过头顶,一扯红布,底下的东西在展现出来的瞬间,就引来了众人的欢呼——那是一个铜制的四角香炉,四面都是镂空的雕花设计,透过空隙可以看到里面放着一个圆球般的物体。祭台上,祭台下,在场的所有人在看到香炉的那一刻都跪拜在地,个个面露虔诚。
“我敢打赌,那个香炉里装的就是圣物钥珠。”程阳看着底下跪拜的众人说道。
在众人的注目下,鬼面人把香炉放在棺盖中间圆形的凹槽内,又后退领着众人对其拜了三拜。起身,手一挥,一名侍者就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,上前伺候着他穿上。他又小声地吩咐了几句,侍者就退下与其他几人一起抬起了石棺,接着大袍一甩,在众人的朝拜下,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祭台。
程阳焦急地扯了扯炎熠,“他们带着圣物要走了,快想想办法啊。”
“不急,你觉得如果我们现在冲下去,拿到钥珠的可能性有多大?”炎熠不紧不慢地说。
程阳一下语塞,不知怎么回答。
炎熠接着说:“先不说拿到钥珠,就凭他们刚才对待外族人的方式,我们一旦被抓住,被他们发现真实的身份,恐怕连灰都烧得不剩。而且,”炎熠眸色深沉地看着远处鬼面人周围衣着华丽的皇族,“而且,那个萨满身边的皇族还会变身,看那副肌肉发达的怪兽样,硬碰硬,我们打得过?”
“那就这么让他们走了?”程阳说道。
炎熠脸一沉,“走,先跟着他们,看他们把石棺运到哪去。”
两人混在人群之中,远远地跟着鬼面人一行人,只见他们被重重士兵护卫着,缓缓走进皇城的大门。
“皇宫……这下难办了,先不说进不进得去,就算进去了,皇宫这么大,要怎么知道钥珠的具体位置啊?”程阳看着皇城的大门缓缓关上,不由得有些懊恼。